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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伟明忆述儿时湾仔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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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告诉我,我是由接生妇接生,在家里出世,当时家住湾仔道257号。我在湾仔长大,并认识了许多邻居小朋友,大家最喜欢课余时到阔巷里踢小型橡皮足球。当时湾仔道尾是南洋兄弟烟草公司的货仓大厦,转过去南洋戏院那边有它们的办公大厦,那条街道就成了我们的「足球场」。对下是摩利臣山道和天乐里,是一条电车路,当时街道上只有很少汽车经过,所以在那里踢球并不危险。对面还有两幢用名贵的红砖头兴建的房子,据闻其后拆卸时,拆下的每一块红砖都要运走,其价值可想而知。原来那些红砖十分坚实,日军侵占期间,房子的四楼曾被大炮击中,而房子外墙的红砖只是破损了一角。当时的房子最高也只有四层,那两幢红砖房子也是四层高,而我住的房子就只有三层高,三楼上面是天台,我记得曾在那里玩耍和放风筝。这些都是童年时很美好的回忆。
当时每天早上八时上课,中午十二时放午饭,下午一时再上课,四时放学。每天上八堂课,每堂课五十分钟。当中有十分钟小息,学生可以上洗手间,或到贸易部买小食。我每天放学或踢球之后,就回家做功课、背书,生活单调。我很喜欢读书,希望从书本中寻找更多知识。每天晚上九时,我就上床睡觉。由于先父常有应酬,回家时我多已睡觉,而早上返学前,他又未起床,所以很少机会见到他。只在星期日上午,他一定在家里吃早饭,吃饭前,我就要将一星期的功课呈上给他细阅,他总是劝慰地说:「用心点!」,又或「怎么字体写得如此?下次要写得整齐一点!」。
当时我们并没有什么娱乐,我家里连收音机都没有,最好的享受是星期六晚上,先母带我们去看粤语片。有时看七时半场,有时看九时半场,加上第二天不用上课,所以开心极了。回想当时最大的娱乐,莫过于踢球了。当时只要有一个人号召,就一呼百应,一班小朋友马上在我们的「球场」集合起来,踢得十分开心。
到了1941年十二月,日军侵占香港,我们不能上学;日军进占香港之后,复课更是无望。加上家里经济日差,负担不起学费,又因民族意识使然,不愿意读日本人的课程,只好留在家里,重温往日的课本。后来有朋友送来了几本中国古典文学,如《水浒传》、《红楼梦》、《西游记》等,初看时并不怎样,后来再看才被吸引了。由于家里的经济每下愈况,我只得尽长子的责任,出外当童工,帮补家计,好不容易才熬过那三年零八个月。
当时生活艰苦,吃不饱,要吃番薯藤、木薯粉等杂粮帮补。若有白饭吃,就高兴得不得了,用筷子把大碗白饭中央挖开一个大洞,放进一块猪油,吃起来津津有味的。现代人觉得吃猪油不健康,但当时真的觉得香极了!当时我正值发育期,不过也总算熬过来了。
战后我复课了,回学校读小学六年级,但一入学,就发觉程度太浅。一次偶然阅报得悉,「山月演员养成所」招聘电影业学员。我一向向往演出戏剧,于是吸引我去报名,希望可以另创出路。「山月演员养成所」是「无畏导演」关云清老师在复原之后创办的,旨在培养有志从事电影业的年青人。上课地点在旺角,我是个大乡里,若不是报读了课程,我也不会过海去。记得第一次乘渡轮过海往九龙报名,上了船就问人旺角在哪里,那人愕然说:「这里就是旺角了。」那是当年在广华街一号的光明片场,我们就在那里上课。我从那时开始涉猎电影制作,除上课外,关云清老师也很关心我,教导我。他说如果我有志从事演员以外,如导演的工作,就一定要由做场记开始学习。于是他给了一个机会让我学习做场记,我也在不少电影中做过场记的工作。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参加了播音的工作,之后更入了行,并一生为广播业服务。
日军 [编注: 该是盟军] 轰炸香港期间,先父在湾仔联发街永光印务馆工作,该厂是我舅公和表叔们开办的。据悉先父早年亦占部分股份,故战时也在该馆帮忙。记得一次警报响起,说盟军战机来轰炸。警报解除后,有消息说湾仔被夷为平地。我和先母一听到消息就吓得魂飞魄散,因为先父工作的地方是在联发街,近湾仔大佛口附近。于是先母立即带着我赶去看看是什么情形。由于当时并没有交通工具,我们便被逼徒步由湾仔道尾走到大佛口,要经过修顿球场,路程是蛮远的。我还记得当时沿着电车路走到修顿球场,就见到满地都是尸骸断肢,但都只是见到断手断脚,却没有看见人头,而且尸骸身上都好像混满了黄泥,我们要跨过尸体前进。我们继续沿着电车路走到联发街,一去到联发街口,我和先母吓得几乎要相拥而哭,只见街口被炸开了一个大洞。由于永光印务馆在街尾,我们在街上左闪右避,从街头终于来到街尾。一到永光印务馆就大叫先父的名字,但四周鸦雀无声,没人回应。我们心有不甘,继续大叫,直至有人回应。原来他们以印刷用的石板砌成一个防空洞,他们就躲在石板防空洞里面。一见到先父平安,我们才放下心头大石。听说盟军是要炸毁海军船坞,但却误炸湾仔区。当时湾仔区在不少房屋被炸毁,这在我心中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时值1943年 [编注:该是1945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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