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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志華:五六十年代香港粵語流行曲簡介
「許多事物在其新生面世之初,常常是不為人接受的,粵語流行曲在香港面世之初,情況也是相若的。當時,甚至連一個統一的名稱都沒有,有人叫『粵語時代曲』,有人叫『廣東時代曲』,又或是『跳舞粵曲』、『跳舞歌曲』……
許多堪稱經典的五、六十年代粵語流行曲,都是電影歌曲,上文提及的五十年代經典就有《荷花香》、《檳城艷》、《家和萬事興》、《飛哥跌落坑渠》。而在五十年代尾至六十年代初這段日子,林鳳的出現可謂佔了粵語時裝歌唱片的先機,一九五九年裡林鳳先後主演了《青春樂》、《獨立橋之戀》、《玻璃鞋》、《榴槤飄香》等四部電影,都是青春時裝歌唱片,片中歌曲亦曾傳揚一時,而《榴槤飄香》則成了五、六十年粵語流行曲的另一經典。」
黃志華,1998(2013 修訂),「五六十年代香港粵語流行曲簡介」,載於香港電台十大中文金曲委員會(主編),《香港粵語唱片收藏指南:粵語流行曲 50's-80's》(f-h 頁),香港: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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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十年代的香港,是節衣縮食艱苦奮鬥的年代。
這二十年間,香港從戰後物質匱乏到經濟略有基礎,從到處木屋、艇屋到一幢幢徙置區建築及廉租屋的興建,從常鬧水荒到基本上忘記了「樓下閂水喉」…… 還有大移民潮、連串工潮騷動、派救濟品、一家八口一張床、穿珠片膠花、工廠妹、飛哥等,都是這兩個年代的強烈時代特色。
普羅大眾的生活雖然貧困清苦,可是窮人自有窮人的娛樂。考查五十年代初期的香港,較普遍的娛樂方式有:1. 音樂社─以樂會友,玩唱粵樂粵曲,而且不少樂友集唱作奏於一身。這些音樂社團若表現出色,還可以有機會到電台演出。2. 歌壇─是在酒樓裡設壇唱粵曲以娛茶客的一種娛樂方式。3. 粵劇。4. 幻境新歌─在日佔時期便已在香港出現的演出形式,多是有唱有做的諧趣粵曲,有人認為是粵語流行曲的濫觴。由於幻境新歌以諧趣為主,頗受其他唱文雅曲詞的「歌壇」中人所鄙。幻境新歌約於五十年代初期已式微。5. 電台天空小說─五十年代初,電台廣播是香港最先進的電子傳媒,經由電台播放的天空小說,極受歡迎。其時著名的天空小說講述家有李我、方榮、鄧寄塵、鍾偉明、鄭君綿等。當年收音機並不普及,售價頗昂,於是有好些涼茶鋪遂以播放天空小說作招徠,小市民想聽天空小說,唯有光顧涼茶鋪或聚集在鋪外。6. 歐西流行曲及國語時代曲─五十年代初,香港受歐風美雨的影響日深,年輕一代開始覺得聽歐西流行曲才算時髦;此外,大陸解放後,源於上海的國語時代曲,基地南遷香港,加上大批上海資本家亦移居香港,國語時代曲正好慰藉他們的鄉愁。
香港的粵語流行曲,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登上了歷史的舞台!
然而,最初的粵語流行曲,針對的市場並不是香港,而是星馬地區。再者,星馬地區製作粵語流行曲唱片,應是更稍早於香港。這些歷史常常為人忽略。
據已故著名播音人、歌者及作詞人周聰先生生前的憶述,一九五二年夏天,和聲唱片公司製作的首批粵語流行曲唱片,主要市場是星馬,其次才是香港。他還指出,其後麗的呼聲的一個純粵語流行曲電台節目《空中舞廳》,也是應星馬要求而製作的,在香港一播畢便賣埠去了。另一可資佐證的史料可參考《香港粵劇口述史》一書中的〈馮華:呂文成與我─兼論呂文成的音樂〉,該文明確指出:「粵語時代曲是先從星加坡流行起來的。」(黎鍵編著,三聯書店一九九三年版。)還有一點,據來自大馬的粵樂名家朱慶祥所說(此說由朱氏愛徒王勝泉轉述),他在一九五一年的時候在馬來西亞的百代公司灌錄過一批粵語時代曲。
許多事物在其新生面世之初,常常是不為人接受的,粵語流行曲在香港面世之初,情況也是相若的。當時,甚至連一個統一的名稱都沒有,有人叫「粵語時代曲」,有人叫「廣東時代曲」,又或是「跳舞粵曲」、「跳舞歌曲」…… 真是混亂一片。尤其令人感到混淆的是,當初搞粵語流行唱片的一群,無論是幕後的呂文成、王粵生、胡文森、吳一嘯,還是幕前的呂紅(呂文成的女兒)、何大傻、朱頂鶴、伍木蘭、馮玉玲、芳艷芬等等,都是來自粵曲粵劇界的,他們搞的「跳舞粵曲」唱片,有些名副其實是粵曲,有些卻是近似流行曲的廣東小曲,但很多時粵曲味還是很濃的,如芳艷芬的《銀塘吐艷》(又名《荷花香》)和《絲絲淚》。這情況,會使喜歡粵曲的人士把這些歌曲看成是粵曲,不當是流行曲,而向來喜歡歐西流行曲的人,則不會接受這些剛由粵劇粵曲蛻變出來的粵語流行曲 1。
其實像呂文成、王粵生等來自粵曲粵樂界的音樂人,他們寫「粵語時代曲」時,也不是沒有嘗試加進西方音樂元素,例如王粵生的《檳城艷》(1954)和呂文成的《快樂伴侶》(1953)這兩首屬於五十年代前期的作品,就是好例子,前者更採用了西方音樂常用的同名大小調轉調手法,被粵樂界同行戲謔為左道 2。然而主唱《檳城艷》的是芳艷芬,讓人們覺得這是首新潮粵語小曲而已。不過,據筆者觀察,在 1974 年以前面世的原創粵語流行曲之中,《檳城艷》乃是唯一首採用這種同名大小調轉調手法的,非常超前。《快樂伴侶》由周聰、呂紅合唱,予人流行曲的感覺反而較強,事實上,這首歌曲面世時才十二歲左右的著名填詞人鄭國江,還認為《快樂伴侶》是第一首脫離粵曲小調風格的粵語流行曲。再說,周聰打從一開始寫唱粵語流行曲,就有意識地向歐西、國語的風格靠攏,這在當時的粵語流行曲中唱片中,便見獨樹一幟,而他也成了五、六十年代粵語流行曲發展歷史的重要人物,填詞人黃霑曾稱譽他為「粵語流行曲之父」。
1也有另一種混淆,如七十年代之後,有人誤以為梁醒波唱的:「擔番口大雪茄,充生晒做經理……」一段曲調是粵語流行曲,其實它的原作是粵曲《光棍姻緣》(五十年代的出品)。
2見香港中文大學「中國戲曲研究計劃」出版,陳守仁著的《粵曲的學和唱──王粵生粵曲教程》一書第十頁:「在他(王粵生)的作品如《懷舊》、《檳城艷》、《銀塘吐艷》(即《荷花香》),他分別運用了小調轉大調或大調轉小調的技巧,以配合曲詞情緒的改變,從而增加音樂的表情效果。在五十年代,這種手法固屬大膽創新,使很多王氏的前輩及同行樂手均難於演奏及接受。曾為薜覺先伴奏多年的名音樂家尹自重便曾因摸不着頭腦而笑稱王氏作品為『左道』。」
此外,周聰對粵語流行曲的重大貢獻尚有曲詞一面。根據筆者手邊一冊一九六一年出版的《周聰 ‧ 林鳳粵語時代曲歌集》,全書一百一十八首周聰的歌曲,逾半數是改自國語歌曲及歐西歌曲或音樂的。這跟其他唱粵語流行曲的歌手其實並沒有太大不同,最大分別應是在歌詞方面,因周聰寫的詞力求遠離粵曲格調或諧趣鬼馬的類型,這是值得注意的。
周聰寫唱粵語流行曲的生涯始於一九五二年,其處男作是《甜歌熱舞》,這首歌原是呂文成創作的一首藥品廣告歌,乃是用於星馬地區的。呂文成把周聰引薦給和聲唱片公司後,和聲便着周聰嘗試為這歌填上粵語詞。不過,《甜歌熱舞》很晚才獲得出版。
和聲唱片公司推出的首批粵語時代唱片(時間是一九五二年八月二十六日),也就是全香港第一批粵語流行曲唱片,這第一批唱片中的歌曲包括由呂紅主唱的《春來冬去》、《胡不歸》、《有希望》、《忘了他》、《好春光》及白英(又名白瑛、鄧白英)主唱的《漁歌晚唱》、《銷魂曲》、《望郎歸》,當中有不少是由周聰寫詞的,《有希望》、《銷魂曲》、《望郎歸》三首更是原創作品,《銷魂曲》由馬國源作曲,其餘兩首由呂文成作曲。
白英可說是早期粵語流行曲發展的異數,她並非來自粵曲界的,為和聲唱片公司灌了這幾首粵語歌後,很快便得到機會為百代唱片公司灌唱國語時代曲,包括著名的電影歌曲《月兒彎彎照九州》。其實,香港的粵語時代曲初生的頭三年,原創歌曲不少,歌詞題材甚正經嚴肅,白英唱的粵語歌,正是代表。筆者估計,是一九五四年左右,來自星馬的諧謔之作《賭仔自嘆》(後來成為鄭君綿的代表曲目之一),改變了香港粵語時代曲的發展方向,開始減少原創,也開始多鬼馬搞笑歌曲。
周聰本人在五十年代中比較著名的歌曲則數《家和萬事興》(兼寫曲詞,合唱者為梁靜)、《快樂伴侶》(呂文成曲,周聰詞,與呂紅合唱)及《快樂進行曲》(改編自電影主題曲《桂河橋》,周聰詞,周聰、呂紅合唱)。
自五十年代中期起,周聰一直在電台工作,香港電台和麗的呼聲兩邊走,五十年代末,商台成立,周聰即轉到該台,直至三十多年後退休為止。
在商台的頭幾年,周聰曾為多部廣播劇的主題曲寫詞,如《薔薇之戀》(國語)、《勁草嬌花》(面世於一九六二年六月)、《癡情淚》都十分受歡迎。對此,周聰曾經感慨道:「當時每部廣播劇主題曲面世後,都有近萬人來信電台索取歌詞,可是唱片商卻不覺得這些歌灌了唱片之後可以暢銷,眼白白錯過了這次廣播主題曲熱潮。」
結果,這批廣播劇歌曲到了一九六九年,才收錄在商台自己出版的開台十周年紀念唱片裡。
五、六十年代的粵語流行曲,當然不是和聲一家唱片公司及周聰一人的天下。
在五十年代,經常出版粵語流行曲的唱片公司有「美聲」、「南聲」、「幸運」等。
和聲旗下除了周聰和其長期拍檔呂紅外,五十年代後期還有何大傻、馮玉玲、朱老丁(即朱頂鶴)、鄭君綿、許艷秋等。值得一提的是,著名國語時代曲歌星靜婷當年首張唱片就是在和聲旗下灌錄的,而灌唱片的是由西曲“One Day When We Were Young”改填粵語詞的《未了情》,其時她用的是原名席靜婷。
美聲旗下的歌手有小芳艷芬、黃金愛、露敏、薇音等。
南聲的出品有「幻境新歌」、「跳舞歌曲」等品種,歌手有伍木蘭、廖志偉、鄧寄塵、鄭幗寶等。
幸運出版的粵語歌以電影歌曲為主,如《董小宛》、《一彎眉月伴寒襟》、《家》、《出谷黃鶯》、《檳城艷》等電影主題曲和插曲,這當中有粵曲風格的,也有些是流行曲風格的。歌者方面有芳艷芬、小燕飛、鄭幗寶等。不過,該公司也有一些所謂電影歌曲,其實跟電影毫無關係,例如由胡文森作曲作詞,芳艷芬灌唱的《秋月》便是一例,這首歌曲後來有鄭錦昌和鄭少秋的重唱版本。
上舉的一群歌者,何大傻、馮玉玲、呂紅、鄭君綿、許艷秋、廖志偉、伍木蘭、鄧寄塵等在當時都是響噹噹的名字。
何大傻能曲能詞能唱,也玩得一手好樂器,因而與呂文成、尹自重、程岳威合稱「四大天王」,以現今觀點看,分明是個「創作歌手」。戰後至五十年代初,他自作自唱了許多諧趣粵曲,當中不少名作的標題都有「大傻」二字,如《大傻教學》、《大傻出城》、《大傻賀年》等,一九五五年,他開始為和聲灌唱粵語時代曲唱片,流傳最廣的當數《多多福》和《口花花》,後者開首幾句歌詞:
「今朝冇乜餸,塗茶茶又凍,餓到我肚空空……」
在八十年代時也還有電視廣告挪用過哩!
可惜何大傻不幸染上水腫病,在一九五七年病逝,身後頗蕭條。
廖志偉、鄭君綿、鄧寄塵等人唱粵語流行曲,走的也都是以諧趣路線為主。但論對日後粵語流行曲的影響力,廖志偉便及不上後二者,廖氏較為讓人有深印象的,也不過是一首《海上風光》。鄭君綿和鄧寄塵卻不然,鄭君綿早期曾是廣州電台的播音藝員,五十年代初在香港也有參與過電台天空小說廣播的演出,其後應曾在星馬地區灌唱粵語流行曲唱片,然後出口轉內銷,到五十年代後期便歌、播、影三線發展,所唱歌曲,多屬諧趣一類,如流傳甚廣的《賣花聲》、《買麵包》、《扮靚仔》等便是。鄭君綿在電影裡唱西曲或扮飛仔常常入型入格,故很快便得到「東方貓王」的美譽。
鄧寄塵早在五十年代初,便以在電台講諧趣劇成名,其後亦是歌、播、影三線發展。在電影中,鄧寄塵與鄭君綿時有合作,並攜手合唱影片中的歌曲,例如《飛歌跌落坑渠》這首經典諧趣歌,就是他二人和李寶瑩一起合唱的,乃是電影《兩傻遊地獄》的插曲,該片的首映日期是一九五八年九月三日。
說起來,許多堪稱經典的五、六十年代粵語流行曲,都是電影歌曲,上文提及的五十年代經典就有《荷花香》、《檳城艷》、《家和萬事興》、《飛哥跌落坑渠》。而在五十年代尾至六十年代初這段日子,林鳳的出現可謂佔了粵語時裝歌唱片的先機,一九五九年裡林鳳先後主演了《青春樂》、《獨立橋之戀》、《玻璃鞋》、《榴槤飄香》等四部電影,都是青春時裝歌唱片,片中歌曲亦曾傳揚一時,而《榴槤飄香》則成了五、六十年粵語流行曲的另一經典。
這類時裝青春歌唱片,要到六十年代中後期,即一九六六至一九六七年這段時期開始,才再次盛行起來,並大放異彩,但這時林鳳已息影,代之而起的是陳寶珠、蕭芳芳。這段時期的經典青春歌唱(舞)影片有《彩色青春》、《姑娘十八一朵花》、《我愛阿哥哥》、《花月佳期》等。然而,這個時期青春歌舞片雖多,片中的歌曲能流傳下來成為經典的卻極少,原因一來是頗多改編歌曲,二來是歌詞多屬堆砌之作,毫無生命力,而音樂製作也較粗糙。今天尚為人津津樂唱的六十年代粵語電影歌曲,當數《一水隔天涯》、《姑娘十八似花嬌》、《女殺手》、《青青河邊草》等,其中屬於青春歌唱片的並不算多。更值得注意的是,這裡所提到的四首歌曲,有三首都是純本地創作,《一水隔天涯》由于粦作曲、左几寫詞,《女殺手》由龐秋華寫詞寫曲,《青青河邊草》由江南寫曲、李願聞寫詞,看來,當時的粵語流行曲雖然頗缺乏創作人才,但卻也有個別的寫曲人無心插柳的寫出為後人傳誦的經典名曲。值得注意的是,這三首純本地創作之中,《一水隔天涯》和《女殺手》其實都是先詞後曲的。這是五、六十年代粵語流行曲原創作品的特色之一:原創作品固然有先曲後詞的,但也有很多是先詞後曲的,這一點跟七十年代以後的粵語流行曲創作習慣甚是不同,也常為我們忽略。
以筆者的觀察所得,在六十年代裡,獨立於電影以外的粵語流行曲唱片製作,遠不及五十年代的蓬勃。這一點應與六十年代的時代氛圍有關。
踏入六十年代的香港,正向現代化都市演進,雖然期間遭遇的衝擊不少,如六十年代初大陸移民再次大量湧入香港,又因大旱造成水荒,一九六四及一九六五年的銀行擠提,一九六六年因天星小輪加價伍仙引起大騷動,而一九六七年又爆發了另一次受大陸文革影響的大騷動等等,都使發展中的香港經濟猛然停滯甚至萎縮,幸而香港社會最後都能在這些打擊中重新振作,至六十年代末,香港出現了開埠以來未見的繁榮景象。
在大眾文化方面,六十年代的香港人的文化口味更趨西化,電影是辛康納利、亨利方達、奇連伊士活主演的好看,歌曲是披頭四、西門與加芬高唱的最動聽。事實上,自披頭四於一九六四年六月來港,本港年青人便傾心膜拜披頭文化,組 Band 唱英文歌成為一時風尚,國語時代曲對他們來說已經瞧不上眼,便何況當時地位低微的粵語流行曲。 其實這是惡性循環,人們越是瞧不起粵語流行曲,越少人肯認真投資製作,而有關人才更越見缺乏。搞電影紅星的電影歌曲唱片,算是銷量方面較有保證的一門生意。
前文說過,五十年代初,香港的粵語流行曲其實是為星馬市場而製作的。來到六十年代中期,卻也有一張星馬製作的粵語流行曲唱片橫掃香港,這就是由劉大道寫詞、上官流雲主唱的細碟,其中改自披頭四名曲的《行快啲啦》、《一心想玉人》最為流行,婦孺皆琅琅上口的能唱一、兩句「行快啲啦」或「阿珍已經嫁咗人」,甚至粵語片片商也借勢拍了一部《阿珍要嫁人》,於一九六六年六月上映。這些情況,教當時不少本地披頭四迷又愛又恨。
宏觀整個五、六十年代,粵語流行曲的地位始終都很低微,既被重重的壓在歐西流行曲及國語時代曲之下,又形成一種筆者名之為「俗傳雅不傳」的風氣,具體來說,是這兩個年代其實也有不少優雅的粵語流行曲,但很少能流行起來或為後人傳揚,能流行起來或為後人熟知的,每每都是較俚俗諧謔的。但教人驚奇的是,在這樣的境況中,仍有二、三十首歌曲能超越時空,成為這兩個年代的粵語歌經典,並成為時代的標記:貧苦的生活有樸拙的音樂。不過有一點很易為人忽略的是:七十年代初中期,麗莎、鄭錦昌以至獲譽為歌神的許冠傑的崛起,其實都是建基於五、六十年代粵語流行曲的既有發展之上的。麗莎、鄭錦昌的歌曲,只是音樂製作上向前走了一步,歌詞以至曲調,則跟五、六十年代的粵語流行曲一脈相承。許冠傑亦然,但比麗莎、鄭錦昌更優勝的是,他是香港人,而且是曾經玩Band 組樂隊、高唱英文歌的大學生,這形象足以提高粵語流行曲一直低微的地位。事實上,許冠傑早期的粵語歌創作,不少都有先詞後曲成份,繼承了傳統,如《鬼馬雙星》的副歌及《浪子心聲》等,但往往都能夠成功,甚受大家喜愛。
黃志華,1998(2013修訂),「五六十年代香港粵語流行曲簡介」,載於香港電台十大中文金曲委員會(主編),《香港粵語唱片收藏指南:粵語流行曲50's-80's》(f-h頁),香港:三聯書店(香港)有限公司。